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往事依依

发布时间:2008-10-27 00:00  点击数:

编者按:今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周年,也是福建省心血管病研究所成立三十周年,医院初定在11月初举办学术活动庆祝心研所30华诞。今摘登宁德戚士浩的回忆文章,此文记录了30年前他携女儿在省心研所求医的所见所闻,从中也可以看到改革开放30年来,医学科技的飞速发展,医学事业的苍桑巨变;同时也能感悟到时代在变迁、生活在改变,但是救死扶伤、高尚医德、医患情深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变的旋律。

正如戚士浩在给胡锡衷教授的信中说:“您可记得,30年前宁德来了一个15岁小女孩,严重心脏病,众人都认为三四联症或更严重疾病,唯独你十分正确、果断地排除众议,认定是单一的严重的先天性肺动脉导管未闭。沿着您的思路,做了心导管手术,证明您的诊断无误,因此接受心脏手术终获成功……最近,很高兴看到省立医院一个报道,获悉您还在不倦地努力工作,为病人谋幸福,您救活了无数患者,我们仅是其中一例。再次感谢您,好人一定健康长寿。”

人步入晚年,一切都变得简单。他们的内心世界不会再有炽热之情或刻骨之思。回忆,却愈发地生动起来,也深刻起来。一个脆弱的生命,却顽强地茁壮成长,表达出对生命的至爱。她,令我沉重、令我轻松、令我晚年快乐,她就是我的大女儿。

大女儿星华与我同属兔,今年44岁了,身高1.6米,体重58公斤,中学语文老师。她站在教室的讲台上,显得丰满不失婀娜,给人一种秀丽端庄的印象。她的丈夫是公务员,担任区政府机关一个部门的正职领导,他工作出色,性情温和,爱家顾家,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。他们的儿子,是省城一所著名高校大二学生,1.8米身材,长得帅,聪明又孝顺,是属于那种事事懂得尊重父母意见的孩子,父母倍加疼爱他。这是一个多么温馨幸福的家庭。

看到眼前这一切,熟悉的人都羡慕不已,他们纷纷夸奖我:“老徐,多亏当年你果断送她去动的手术,才有她的今天。”是的,要是当时没有我的执著,星华可能活不到今天。她是如何获得新生的呢?往事依依在目……

我是福州人,1957年学校毕业分配宁德工作。星华由奶奶带,与福州的姑妈同住,是人见人爱的孩子,但体弱多病。一次生病,奶奶抱她去著名中医林桐雨那里诊病。在福州南后街一带,桐雨医生是比较权威的。他说:“这孩子患有严重先天性心脏病,最多只能活到十五六岁。”女儿3岁那年,我带她去福州一个大医院检查,一位年轻医生听了她肺部杂音后一直摇头。他劝我不必把钱花在小孩身上。第二年,我回福州又将她带到省立医院。这是1967年文革期间,医院走廊里空空荡荡,到处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。又一次失望了,我们只好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家。1978年文革结束后,党和政府采取一系列措施拨乱反正,许多优秀医生又陆续回到自己岗位上。于是,我满怀信心,又一次带着爱女来到省城治病。一天下午,我用自行车载着星华来到省立医院。这次,我们遇到了一位最好的内科主任。

在一间整洁明亮的心血管内科诊室里,一位50岁左右的医生,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后,就开始为星华诊脉。经过打听,才知道他就是省立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医师胡锡衷。胡主任极其认真地询问病史,十分耐心地翻看着十几年积下来的厚厚一叠病历,各式各样检查结果、数据、图影。他拿起听筒对着星华胸部仔细听诊。当胡主任看到星华双手的手指头时,不禁怔了一下,十个手指头都像小鼓槌一样圆鼓鼓的,指甲缝里青白青白的没有血色。胡主任又摊开他自己十个指头进行对比,一个一个指头详细对照。胡主任马上意识到面前的病孩,心脏已经到了严重缺血的地步。这种病人若不立即进行手术,是难以延长生命的。想到这里,胡主任犹豫一会儿,看了看我,同情地说:“好吧,你下星期六下午再来一趟。”

周六下午,省立医院七病区的一间洁白会诊室里,坐满了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夫,这是省心血管病研究所的医生们在讨论重大病例。我站在窗外往里一看,只见在座的有满头银发的老医生,有戴着红领章的解放军医生,老、中、青医生都有,胡主任正在发表讲话。窗外,许多病人家属都在称赞他医术好、态度好,他们一个个争着想要得到胡主任看病的机会。我当然也在其中。好不容易轮到星华,胡主任轻声地与身旁一位外科女主任交换意见,这时几个医生都围拢过来,大家轮流着听诊星华的肺部心脉跳动,一会儿又在背部听着,有时一个部位停了许久。一双双医生的手托着星华的手指头,看了又看,用自己的手比较着、分析着,从脸部、口唇、身材、体形都仔细观察。在这以前,我带星华跑过多少医院,见过多少医生,从没见过今天这样慎重、这样认真。我心中充满感激,女孩就是治不好,也无怨了。胡主任翻看许多检查报告单,忽然他的眼睛停在一份报告上,这是胸透单,上面写着:“右心室增大,左室不大。”他好像得到一种启发,凭着多年临床经验,他果断地排除多份不准确的诊断,提出自己看法:病孩虽然病情严重,但还属只有一种毛病,并不是“三联症”、“四联症”那么复杂,可以继续通过深入检查获取结果。大家都同意胡主任的意见,形成一致看法:收下病孩、手术处理。胡主任转向星华,温和地说:“小朋友,不要难过,你的病可以治好,将来跟其他同学一样升学、招工,参加社会主义建设。”15年了,星华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暖安慰的话,她多么高兴、多么激动,她深情地点点头,内心充满感激和希望。

1978年3月13日,星华住进省立医院内科210病房,接受术前全面体检。为了临床上对病人施行心脏手术提供更安全、更可靠的数据,内科决定对她进行左心导管造影检查。医生经常到病房看她,有时坐在她床前讲许多病人与病魔作斗争的故事,渐渐地在星华心里消除部分恐怖情绪。这天上午,在心导管手术室里,麻醉医生以最准确的药量,对她进行局部麻醉,操作医生以绣花般细心,熟练地划破她左臂上一条血管,一条比针还细的导管插入血管,随着血液循环流进星华心脏,一股殷红的血溢满了她左臂上的白色罩衣,此时,星华没有哼一声,她懂得要好好配合医生,才能战胜病魔。经过一个多小时,明确了星华的病情,参加造影手术的内科医生都为星华这次成功造影手术而高兴。胡主任从此更坚定自己的看法,病孩不是更为复杂的“四联症”,而是单纯的“肺动脉瓣狭窄”,但是属于一种程度严重的单一的病症。

经过一段休息,星华转到胸外科。一天上午,李温仁院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找我谈话。这位刚从全国科学大会上获奖归来的专家,准备亲自为星华动手术。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,总是抽出自己休息时间,找病人家属谈话。上午8点,他要参加一场重要会诊,他得用会前一段时间,亲切地与我交换意见。我至今还清楚记得,他用那肥胖的手,画着一张草图对我说:“你的女儿就是这种毛病,正常人心脏肺动脉瓣膜口直径2厘米,而她只有0.5厘米,就是正常人的四分之一,这是一种重度狭窄,血液很难畅通,心脏供血不足,影响生命危险。越早手术越好。”我望着他那慈祥的笑脸,仿佛看到这位老科学家一颗为民的火热的心。

4月25日,一场修补心脏的特殊手术开始了。那天上午,省立医院的救护车载着病人、家属从这家医院转到另一家大医院的高压氧室。李温仁院长、胡锡衷、张珍治主任亲自参加手术。专家分为二组,内科主任胡锡衷带一班人在舱外监护,李温仁、张珍治进舱内实施外科手术。高压氧舱是一个特殊的治疗设备,星华手术那段日子,省立医院的高压氧舱正在修建中,手术改在协和医院高压氧舱进行。这个手术室是用锅炉钢板制成的圆舱。当舱内压力加到每平方厘米5公斤时,里面的人就会受到相当于在50米深的海底工作所承受的压力,舱内温度高达41℃。夏天每进舱一次,医务人员体重就要减轻1公斤。星华就要在这里进行浅低温、高压氧直视心脏手术。为了降温,病体需要冷冻以减缓血液流速,我们家属几个在舱外帮助搬送冰块,好让病孩像冰冻黄鱼一样降低体温,全身变冷变硬,这样才能开始心脏手术。一桶桶冰块送进舱里,一桶桶冷水提出舱外。我搬运冰块,心像被冰块冻僵似的阵阵发冷,我还能看见那熟悉的女儿的面容吗?

“砰砰砰、砰砰砰”舱外指挥台一声令下“升压”,舱内响起一阵急促巨响。这时,沉重的铁门严严实实地关闭了。当压力达到一定程度,周围恢复了平静。此时,只有挂钟在嘀嘀嗒嗒地响着。星华是正面开胸手术,这种手术生命危险系数大,手术难度高,工作量大。要在病人胸骨中央上2厘米起,刀口向下直切到剑突下3厘米,刀过血肉整整30多厘米。切破皮肤,锯开胸骨,剥离胸腺、推开胸膜,还要继续打开心包,露出一颗带血的跳动的心脏,医生用纱布轻轻吸干上面的血液,阻断血液循环,让心脏在停止跳动的状态下动手术。这样复杂而艰巨的手术,从皮肤、胸骨、心包一层层直剥到心脏,遇到多少毛细血管,这一层又一层的刀口不知有多长。医生在高压力舱内实施手术,每一个环节,每一道伤口处理都要谨慎、准确、快速;每一个步骤都安排紧密无间;每一个动作都要配合协调。哪怕是万分之一的粗心,哪怕是一处细小的伤口感染,都将造成严重后果。两小时后,忽然从手术室传出一阵阵隐隐约约的谈笑声,不一会开始降压了,铁门徐徐打开。李院长第一个出来,他满头汗水,贴身的手术衣湿漉漉的。他高兴地说:“手术中病孩心脏骤停3分15秒后,又恢复了跳动,肺动脉瓣口粘住地方,剪了三刀,用食指伸进瓣膜口,一下子直通,现在好了,孩子可以活到一百岁。”他边说边用自己食指比给我看,“你看这么大差不多2厘米吧!”我含着泪水向参加手术的医生致谢。星华被抬出高压舱时,脸上毫无血色,手足青紫,那乌黑的头发也被汗水渗透,白色的皮肤像被水浸泡过一样,双眼紧闭着,满身插满各种输液管。在旁的她的姑爹竟吓昏过去。

她静静地躺在特护病房里,手术后10个小时才微微睁开眼睛。“爸!”她好像用尽全身力量才喊出来。此时,我双眼已模糊了。我觉得她那微弱的声音,像牵动一根拴在内心上的绳子,牵动我每一根神经。“星华、星华,我的女儿!”我热泪盈眶,我苦苦等待15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。省立医院胸外科的医护人员以慈母般的爱心,做好孩子的护理工作。她们夜以继日看护着,每15分钟量一次血压、脉搏和体温。手术后16小时,星华突然两颊鲜红鲜红,呼吸困难,处于昏迷状态,体温40℃以上。这时我心又悬了起来。关键时刻,主治医生兰玉福、谢维泉闻讯赶到,仔细观察病情,采取抢救措施。由于及时找出原因,星华病情得到控制,情况稳定。在术后日子里,我总是在担心和害怕中度过。星华多次遇到病情变化,由于张珍治主任、谢维泉医生细心诊治,脱离了危险。又一块压在我心里15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。

5月20日,星华康复出院了。出院那天,我向医院赠送一面锦旗,上面绣着10个大字:“辛勤的劳动,崇高的事业”。在省立医院七病区的日子里,我深有体会,是医务工作者的心血换取病人的健康和生命。回家后,在母亲遗像前我激动不已。我告慰她老人家,星华的病治好了。母亲给我为星华治病的决心和力量,是我一生难忘的。医生说,15岁动心脏手术是先天性患儿最高极限年龄,超过发育期,难度就大了,星华有幸赶上了末班车。术后,她在家休养一年,身心健康,发育良好,17岁就已经亭亭玉立,比术前更加动人美丽了。这年她回福州姑妈家,与当运动员的大表姐一起登于山戚公祠。过去是上楼气喘吁吁,走三步停一步,现在一溜烟就到山顶,简直判若两人。她的智力没有受到影响,她继续刻苦学习,成绩仍然优异,高考那年宁德一中文科班同学成绩中,星华名列第一。

以上是我对往事的片断回忆。30年来,我深深地怀念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李温仁、胡锡衷、张珍治、谢维泉、兰玉福等著名专家。我深深地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亲戚、同事和好友。

时光是可以流逝,唯有情感是永远的存在。(戚士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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